中国古代娼妓文化：历史沉浮与社会影响
一、娼妓文化的起源与发展
（一）起源
在殷商时代，“巫娼” 被认为是中国最早的失足妇女，其起源与宗教密切相关。学者普遍认为中国的妓女起源于殷商的女巫，甚至把那个时代称为 “巫娼时代”。商朝时巫教普遍流行，女巫作为天、神的代表，不能结婚生子，精力无处发泄，便和男巫神、官吏、奴隶主等胡搞起来。长此以往，女巫觉得有利可图，把购买、招徕女奴隶和破产平民的妻女，“名义做巫，实际当娼，神的庙宇变成为公开的妓院”。
然而，也有历史学家对 “巫娼时代” 提出质疑。原因之一是殷商时期的女巫地位高，担负着与神沟通的重任，不存在生存问题，更不可能为了生存而去卖身。其二，“以西类中” 的观点站不住脚，西方上古宗教与殷商时期的女巫文化截然不同，西方的 “神娼” 是主动为信徒提供性服务以与神灵交流，而中国殷商时期的女巫不可能如此。其三，历史资料中找不到任何关于 “巫娼” 的记载，且中国古代奴隶社会信奉的神在性方面相当保守。
到了春秋时期，管仲在齐国创办女闾，即妓院的最早称呼。《战国策・东周策》中记载：管子治齐，曾置 “女闾七百”，以佐军需。管仲创办妓院有四个原因：一是充实国库，增加税收；二是缓解社会矛盾，满足无妻男子的性需求，安置女奴；三是网罗人才，通过美色吸引文士武将；四是满足齐桓公的好色之欲。
（二）发展
秦汉时期：
1.官妓制度的出现：秦朝统一六国后，各国的宫女、女乐等被集中管理，成为官妓的来源之一。汉代时，军中开始配备女乐，设置营妓，以满足军士的需求；同时，富豪人家也普遍蓄养女乐，这些女乐卖艺亦卖色。
2.妓女的分类逐渐细化：出现了宫妓、家妓等不同类型。宫妓主要是犯罪大臣的妻女、边关战俘的妻女以及各国进贡的女性等，她们在宫中主要为皇帝提供演艺、歌舞等娱乐活动，有时也提供性服务。
魏晋南北朝时期
1.“家妓” 的发展：这一时期，达官贵人私人包养 “家妓” 的现象较为普遍，如石崇蓄养的家妓绿珠，“美而工舞”，号为魁首。家妓成为贵族们炫耀财富和地位的一种方式。
2.官方组织的娼妓活动依然存在：政府仍然设有类似官妓的机构，为官员等特定人群服务。
隋唐时期
1.官妓制度的完善：唐代是官妓的发展时期，娼妓在唐代或隶属教坊，或隶属军营。为娼者在官府注籍登记，由官府供应脂粉，在官府设立的机构中 “营业”。妓女的来源有的从私妓选拔入籍，有的由鸨母用钱买幼女调教而成，有的则以罪人的女眷为娼妓。
2.娼妓文化的繁荣：唐代社会风气较为开放，经济繁荣，文化艺术发展迅速，娼妓文化也随之繁荣。许多文人墨客与娼妓交往密切，娼妓的才艺表演成为一种文化现象，如薛涛等名妓以其才华和美貌闻名于世。
宋元时期
1.私妓的盛行：宋代的娼妓制度在沿袭唐代的基础上有所发展，私妓开始盛行。私妓的营业场所名目繁多，有 “茶饭店”“包子店”“散酒店”“庵酒店” 等，私妓的出现满足了不同阶层人士的需求。
2.对官吏宿妓的限制：宋代对官吏宿妓有一定的禁令，但这并未能完全禁止官吏与娼妓的交往。
明清时期
1.娼妓行业的鼎盛与管理：明朝中叶，娼妓事业步入鼎盛时期，政府公然介入，对娼妓施以课税制度。京师有教坊，郡县有乐户，官妓之外尚有私娼。清代中期以前，对开设妓院及宿娼者还有一定的禁令，但清朝中期以后形同虚设。
2.娼妓文化的多样化：这一时期，娼妓的类型更加多样化，除了传统的歌舞表演型娼妓外，还出现了一些以出卖色相为主的娼妓。同时，娼妓文化与文学、戏曲等艺术形式的结合更加紧密，成为当时社会文化的一部分。
二、古代对娼妓的管理
（一）各朝代的治理举措
在宋代以前，封建王朝并未查禁娼妓，宫妓、官妓、家妓盛行，官办妓院甚至成为国家重要财政来源。至宋代，民间娼妓业迅猛发展，在程朱理学影响下始开娼禁，主要是为纯洁吏治，防止官员贪图享乐，但并无大范围禁娼之举。例如，规定官员可以让官妓陪酒、陪舞，但不能陪睡，违反者轻则受杖刑，重则开除公职、贬为庶民。宋仁宗规定负责分管刑狱的官员提点刑狱不得召妓，宋神宗时扩大到整个监察官员一律禁嫖，不过每年皇帝生日 “圣节” 可例外。
元代仿效宋代，着重处罚官吏，规定 “诸职官频人娼优之家者，断罪罢职。诸职官与娼优之妻奸，因娶为妾者，杖七十七，永不叙用”。但禁令执行松弛，娼妓业十分繁荣，据马可波罗记载，元大都京城内外就住有不下两万五千名公娼。
明代大力推行封建礼教，对官吏嫖娼行为惩戒严厉，“官吏宿娼，罪亚杀人一等，虽与赦，终身弗叙”。明宣宗还发动了中国第一次大规模扫黄，查封大批妓院，废除官妓制度，禁止官员携妓宿娼，但对民间娼妓业无限制。然而，由于明朝统治混乱，政令执行力差，禁娼只停留在政策上，未认真执行。到了明代晚期，娼妓业又有很大发展，金陵等地产生了不少名妓。
清代开始 “法律禁娼”，顺治皇帝两次裁减教坊女乐，停止教坊女乐，开始禁娼，裁革女乐。康熙皇帝继承顺治禁娼政策，颁布律例，对伙众开窑诱取妇人子女者予以严惩。从顺治直至嘉庆年间，清政府屡次颁令全面查禁娼妓，不单废止官妓，私娼也被禁止。但鸦片战争后，清政府财政赤字增加，于 1905 年推行 “寓禁于征”，变相复活了 “官妓”，清末娼妓业失控。
（二）老鸨对青楼女子的管制
老鸨对青楼女子的管制手段极其残忍。
首先，在女孩子们刚到青楼不愿屈服时，老鸨会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无用就将她们关起来饿饭，等饿到快撑不住时再劝说，不少人会因此同意接客，而一些心气高的女子甚至会饿死。
其次，打骂也是常用手段，老鸨打人不打脸，怕留疤影响女子价钱，常采用扎针的方式，让女子屈服。对于那些永不屈服的硬型女子，老鸨会使出最无耻最残忍的方法 —— 喂春药。春药会让女子迷失心性，身体不受控制任男人摆布，失去贞洁。在木已成舟后，女子只能无奈接受命运，一些烈性女子会选择结束生命，但更多的人会入行。老鸨还有其他手段，如用钱来打动家境差的女子，让她们尝到甜头后为自己卖命；从思想上施压，给女子换上暴露不雅的服饰，教她们床上技巧，学习取悦男人的技能。
三、娼妓的社会地位
（一）多才多艺的女艺人形象
古代妓女在一定程度上被视为多才多艺的女艺人。她们有的擅长唱歌，有的精通乐器，还有的在诗词书画方面表现出较高的才华。这些女子服务的对象主要是达官贵人，她们以自己的才艺取悦于这些上层人物。然而，尽管她们拥有一定的才艺和美貌，在古代社会中的地位却依然低下。
古代的妓女虽然有名，但依然处于下九流的地位。她们只是古代男人们的取乐工具，是任由男人摆弄的玩物。例如，“宫妓” 在皇宫里为统治者表演才艺，虽然姿色上乘、才艺卓绝，但她们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统治者手中，没有人身自由。“家妓” 被朝廷官员、世家大族圈养在家里，同样没有人身自由，命运完全由主人掌控。“官妓” 则是朝廷官员犯罪后，其妇孺被充作官妓，供有官职或身份显赫的人消遣。而 “私妓” 面向社会一般男子群体，门槛不高，花费也不高，但她们的社会地位同样低下，并不被世人所尊敬。
（二）文人墨客的追捧
文人墨客追捧古代娼妓有着多方面的原因。首先，传统的两性关系使得男性常常无法从主导家庭的妻子那里获得必要的满足。对于统治阶层同时又是文化阶层的士大夫而言，比起肉体上的享受，他们更倾向于从高级妓女那里获得精神上的满足。古代的娼妓中，有不少女子不仅才艺非凡，而且在各种见识见解上也很有自己的看法，浑身散发着世家女子的典雅气质。文人墨客与她们相交，并不仅仅是止于性交易，更多的是一种心灵上的交流和才学上的互相探讨。
例如，唐朝时期的妓女才华横溢，文人墨客、世家大族人士、风流才子都不觉得去青楼难以齿口，反倒是一种风流。相传不少进京赶考的读书人去青楼求助有才学的妓女，希望能得到她们的指点，留下了不少传送千古的诗作。《全唐诗》成书于康熙年间，其中有一卷专门用来记录唐时妓女的诗作，一共收录 136 篇，薛涛的九十多首诗作、鱼玄机的十多首诗作等均收录在其中。薛涛在沦为歌妓之前家里条件不错，从小智商很高，八岁就能写诗，后来进了教坊司成为女校书，她的才学远播，吸引了一大批追求者，著名诗人白居易、刘禹锡等都与她相熟，且有诗作赠送给她。
此外，古代封建礼制思想深入人心，无论男女都被限制在一个牢笼里。比起正经人家端正守礼甚至不得多见的女子，青楼似乎成了男子唯一的合理又不违法的去处。而妓女的多才多艺也同时为她们赢得了文人墨客的广泛赞誉，多情的才子公子同情她们的不幸遭遇，进而联想到自己身上，感同身受。在青楼妓院，他们可以尽情地做自己，抒发内心的各种情绪。这些娼妓擅长琴棋书画、吟诗作赋无一不通，因为客人来自天南海北，娼妓们对各地的人文都略有见地，再加上长相出众，这样完美的女子自然能赢得男子的心。
四、娼妓文化的特点
（一）不同历史时期的特点演变
在远古的 “三皇” 时期，娼妓的存在虽有记载但已不可考。殷代成汤至纣亡国的巫娼时代，娼妓可能是女巫或男巫，其特点是善于言语、工于媚男子的秘术且装饰美丽歌舞动人。这个时期的娼妓与宗教紧密相连，被认为是人与神沟通的使者。
到了西周至东汉灭亡时期，出现了奴隶娼妓与官娼。此时娼妓被称为 “女乐”，主要为贵族表演歌舞，若被客人看上则提供性服务，社会地位近似奴隶。
三国两晋南北朝至隋亡时期，“家妓” 与 “奴隶娼妓” 并进。家妓成为世家大族的专属，而奴隶娼妓则继续存在。
唐宋元明时期是 “官娼” 鼎盛时代。唐代大力鼓励娼妓行业发展，“娼” 提供性服务，“妓” 以陪酒、聊天、歌舞表演为主，可自主选择是否发生性关系。宋代商业发达，妓女行业繁盛，但对 “妓” 的看法开始走下坡路。元代娼妓业繁荣，虽有禁令但执行松弛。明代官娼制度曾被废除，但晚期娼妓业又有很大发展。
清至民国时进入私人经营娼妓时代。民国政府对娼妓问题举棋不定，娼妓分为公娼和私娼。
（二）明朝娼妓受欢迎的原因
明朝娼妓受欢迎有多方面原因。首先，社会风气逐渐开放，人们对性的需求和享受变得更加直接和大胆。这种开放的社会风气使得娼妓行业得以迅速发展。据记载，明朝时期的文学作品中，娼妓的形象频繁出现，反映了当时社会对娼妓的接受程度较高。
其次，经济繁荣为娼妓行业提供了良好的发展环境。明朝的经济繁荣，商业兴盛，城市中的富商和官员对娱乐生活的需求增加。娼妓作为一种娱乐方式，满足了他们的需求。例如，在《金瓶梅》中，西门庆与朋友聚餐、庆生、做生意等活动都在妓院或有妓女参与，体现了当时富商对娼妓的青睐。
再者，文化交流日益频繁。明朝时期，文人墨客与娼妓交往密切，他们在诗词歌赋中赞美娼妓的美丽和才艺，使得娼妓成为了当时社会的一种时尚。许多文人在与娼妓的交往中，获得了创作的灵感，娼妓也通过与文人的交流，提升了自己的文化素养。
最后，心理需求也是明朝娼妓受欢迎的原因之一。在封建社会的压力下，人们需要寻求一种释放压力的方式。娼妓作为一种特殊的职业群体，满足了人们在心理和生理上的需求。对于男性来说，在十几岁便结婚且拥有多个妻子的情况下，性欲能随时得到满足，但他们缺乏爱情。娼妓则能为他们提供浪漫的情调，满足他们对精神上的追求。
五、娼妓文化的影响与反思
（一）娼妓文化的积极影响
财产获取与女性独立：娼妓让部分古代女性有了获得财产的可能。在中国传统社会中，女性大多被视为男性的附属品，且大多数没有任何继承权。然而，娼妓却可以拥有十分有限的财产。正如洛克在《政府论》中提出的 “只有财产独立，才有人身独立的可能性”。这有限的财产让部分女性有了从依附于男性的环境中解放出来的可能。例如，卞玉京脱离教坊成为独立生活的道人，就与她在职业生涯中累积的财产密不可分。杜十娘能怒沉百宝箱，也得益于其职业生涯积累的财产。促进女性财富权发展：娼妓所得到的财富权，在一定程度上也促进了其他妇女获取财富权。随着历史的发展，寡妇逐渐获得了财富的继承权。从历史上的判例中可以发现，财富权利的给予正是建立在认同女人有能力支配财富的基础上，这种认同必定大量来自这些在社会上孤苦营生的女人。
（二）娼妓文化的社会危害
道德沦丧与性病蔓延：娼妓文化致使道德沦丧，性病蔓延。集中于全国各个角落的妓院娼馆，不仅是进行淫乱活动的场所，而且是社会上偷盗抢劫、吸毒贩毒、拐卖人口、敲诈勒索等犯罪活动的藏纳之地，为祸社会，殃及后代。例如，世界上最早的妓女出现在距今 5000 年前的巴比伦王朝，灿烂的巴比伦文明因梅毒等性病的传播而遭受重创，而梅毒的主要传播者就是妓女。女性地位低下与压迫：娼妓文化反映了封建社会的不平等和压迫。古代娼妓大多是社会底层的女性，她们被迫从事这一职业，成为男权社会的牺牲品。无论是官妓、家妓还是私妓，她们的命运都掌握在他人手中，没有人身自由。老鸨对青楼女子的管制手段极其残忍，打骂、扎针、喂春药等方式无所不用其极。
（三）对娼妓文化的反思
娼妓文化是封建社会的产物，虽然在历史的长河中曾有过一些看似积极的影响，但与它所带来的社会危害相比，这些积极影响微不足道。我们应该反思封建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和不平等，关注女性的地位和权益，推动性别平等。在当今社会，我们要坚决抵制卖淫嫖娼等违法犯罪行为，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和道德观，让每个人都能在尊严和平等的环境中生活。同时，我们也应该从历史中吸取教训，不断完善社会制度，加强对弱势群体的保护，促进社会的和谐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