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科普 | 此处无声胜有声——记吴淞小白楼
在黄浦江和长江交汇处的吴淞口西侧，伫立着一座伟岸的百年军港——吴淞军港。在绵延近两千米岸线上的滨江大道临近9号闸口西侧，有一座被绿荫和鲜花簇拥的院落，院中央有一幢中西合璧、风格迥然、砖混结构、粉墙赤瓦的两层小楼，静谧地矗立在其中，特别是小楼东北角处高达五层、装饰有飞檐和四攒尖顶坡的塔楼，十分引人注目。因为整个建筑墙面被涂刷成白色，因此被水兵们亲切地称为“小白楼”。 这座与分布在军港各处以“板楼”为主要样式的现代化建筑相比略显“突兀”的“小白楼”，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谁建造的？它的主人又是谁？历经近85年历史沧桑的“小白楼”总是以无言的沉寂，向过往的艅艎艨艟追忆着曾经的往昔。
“小白楼”的原始设计图纸
翻开尘封的历史，“小白楼”的身世犹如抽丝剥笋般逐渐跃入人们的眼帘。1842年8月，随着屈辱的《南京条约》签约，第一次鸦片战争以中国完败降下了帷幕。翌年11月，在割地赔偿的闹剧中，作为“五口通商”的口岸之一，上海被迫开埠。1873年11月，列强把持的江海关在上海实施海港检疫制度，控制了海港检疫权。1930年7月，在国内各界和民众的强烈呼吁下，国民政府经与江海关谈判收回海港检疫主权，国民政府卫生署在上海成立了海港检疫管理处，主管全国的港口检疫事务，并成立上海海港检疫所，先后在海关大楼、九江路2号和北京东路2号办公。1934年，在吴淞炮台湾港口信号台以南偏西300米处征地12亩，建造建筑面积1000平方米的上海海港检疫医院，1935年2月落成——即“小白楼”。并在基地内建造数座平房作为病房，吴淞检疫分站亦在其中办公。1937年8月，“八一三”抗战爆发，中国军队在上海民众的支援下，经过3个多月的顽强抗战，终因日军在金山登陆，中国守军唯恐后路被断，被迫撤出上海，上海沦陷，海港检疫机构也被迫撤离上海，“小白楼”被日军占领。1945年8月抗战胜利后，“小白楼”仍作为港口检疫基地履行海港检疫工作。1949年5月上海解放，“小白楼”被人民海军接受使用至今。1953年，在原民康路95号海军码头营门马路南侧新建吴淞检疫站。
“小白楼”的设计师李锦沛先生和他设计的各类建筑
建造“小白楼”的设计师是出生在美国纽约的广东台山人李锦沛（1900－1968），毕业于美国普莱特学院建筑系。1923年，以基督教青年会建筑设计师的身份来沪，先后为上海、长沙、保定等地设计建造了青年会会堂。1929年，南京中山陵主设计师吕彦直病逝后，李锦沛先生接替其完成了南京中山陵和广州中山纪念堂、中山纪念碑的全部工程。并在上海设计建造了八仙桥基督教青年会大楼、上海音乐厅、中华基督教女青年会大楼等著名的近代优秀历史保护建筑，是20世纪世界上著名的华人建筑设计师之一。
“小白楼”建造的年代正逢国内建筑界普遍提倡采用“中国固有之形式”的回归年代。由于其位置紧临黄浦江，沿岸建筑分布稀疏，李锦沛先生运用高超的建筑艺术，选择了既顺应潮流又不拘泥于俗套的设计风格，将“小白楼”的主体设计成四面围就的 “回字形”庭院建筑，其东侧为二层、另外三侧为单层结构。东侧二层建筑的南端呈圆弧形，四面屋面采用双坡红瓦屋顶，加上突出屋面的壁炉烟囱，显示出强烈的西式韵味。而建筑东北角建有一座5层四角飞檐攒尖顶塔楼，顶层四面外廊栏杆上装饰有带有医院标志的12个镂空十字形图案，底层天井内点缀着观赏树木和花草，突显其民族风味。环闭的错落楼层和高耸塔楼相结合，“小白楼”是一座兼并欧式古典风格和中国古建筑装饰的新折衷主义现代建筑，同时也成为中国海港检疫部门行使主权的门面建筑以及吴淞口沿岸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小白楼”与南京中山陵、上海音乐厅等李锦沛先生的大手笔建筑相比，仅是一件默默无闻的“小作品”。但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它也有过鲜为人知的以往。1949年5月，上海解放前夕，身为国民党总裁和陆海空军总司令的蒋介石携夫人宋美龄，亲临上海督战，试图做蚍蜉撼树和螳螂挡车的困兽斗，在淞沪警备司令部司令汤恩伯的陪同下曾在此小憩；1963年5月，我国自行建造第一艘万吨轮“跃进”号首航日本，不幸在苏岩触礁沉没，国务院总理、军委副主席周恩来，亲赴上海组织指挥海军和打捞局舰船编队调查该船的沉没原因，曾在此夜以继日地召开各种会议、部署具体任务和休息。如今在“小白楼”东侧二楼走廊的北端和南端各一套房间外墙上，悬挂着蒋介石和周恩来总理的照片。曾几何时，当年的黄埔军校校长和政治部主任，曾经的战友和对手，会在这栋小楼的时空中擦肩而过，不禁使人唏嘘遐想。历史进入新时代，邓小平、杨尚昆、江泽民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在视察海军部队时，也曾在此工作和休憩。
经过保护性修缮后的“小白楼”塔楼和东侧正门
“小白楼”作为吴淞军港中的一处主要建筑，因其特殊的军事属性，几乎不为外人所知，并有幸在历次运动中得以幸存。“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部队官兵频繁流动和缺乏对历史建筑保护意识的大环境下，虽然该楼历经多次整修，但在风雨的侵蚀下，终显苍老与斑驳。2009年，驻地部队逐渐认识到此栋建筑的历史价值和文化内涵，本着修缮和保护相结合的原则，专门聘请同济大学专家团队，在全面深入地查阅历史资料的基础上，着手编制了“小白楼区域建筑整修及其历史环境修景设计”项目任务书和施工图，经过近两年的设计与保护性修葺，不仅满足了部队使用的需求，而且在尊重历史的前提下，使其重新焕发出本身的文化底蕴和历史风采，为上海这座国际名城又留下一处难得的优秀建筑文化遗产。
如今随着上海浦江两岸休闲景观区域的进一步延伸和开发，经军地双方的协商，吴淞军港将整体进行搬迁。届时这座曾经的百年军港区域，将与炮台湾湿地公园连成一片，而隐秘在军港万绿丛中的“小白楼”，终将揭开它神秘的面纱，向游人和访客展示他的“庐山真面容”，并用它优秀历史文化建筑的笔触向人们讲述它的“前世今生”。
